官　箴

“箴”是一种文体，先祖在所著《汉文典》中曾说：“惟箴之本义，引申古今治乱兴衰之迹，反复警戒，使读者惕然于心，默知自鉴，斯乃正体”。箴体有二：官箴与私箴。私箴是用以警戒个人言行的，如唐韩愈的《五箴》，宋程颐的《四箴》，类似座右铭；官箴是对为政者的一种警戒，示以为官为人之道，往往用讽刺的手法以预防和挽救过失。这些官箴或口谏，或著文，或以联匾书之厅堂。据说夏、商时已有二箴，可惜全篇已失。惟周掌田猎之官的“虞人”曾规劝周天子不要滥杀滥捕禽兽，即世所谓《虞箴》，见于《左传》襄四年。《史记·滑稽列传》所载优孟、优旃和淳于髡等人的故事多属箴言。在古书中尚有许多类似的箴言，我的朋友张格、高维国二君曾以多年公余之暇，自“十三经”与“诸子”中各辑《箴言》二册，对无暇或不能通读经子的人来说，确是一大功德，稍加浏览即可得益。历代衙署的匾联，更是一种常见的实实在在的官箴。我们常在影剧中所看到的、公案背后高悬的“明镜高悬”之类匾额，就是官箴。有些官员也有公开在衙署、厅堂和书楼题匾联以自律的，近代的林则徐在任江苏巡抚时，为推广水稻种植，特在衙署后院辟地试种，并在园中建一亭，同事陈銮用宋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先忧后乐之义，为亭题名“后乐”，林则徐遂集苏句制联称：

宦游到处身如寄农事何时手自亲

这副联匾是表明心迹之作，含有官箴性质。后来林则徐赴粤禁烟，在广州城外新建一演武厅，精选督抚两标劲卒数百人，亲往督操。林则徐自题厅柱一联云：

小队出郊（Jiong），愿七萃功成，净洗银河长不用

偏师成壁垒，看百蛮气慑，烟消珠海有余清

这是自律律人，以期禁烟成功的一副官箴联。过去类似这样有官箴性质的联语随处可见，后来渐见减少，以至很难见到。近年的新建机关单位，官箴联几近绝迹。

今年6月上旬有机会到山西古城平遥参加一年一度的文化节，其中一项活动是大老爷升堂，因而有幸去参观旧县衙。衙门口的一副长联首先引起我极大的兴趣，当时熙熙攘攘，人头拥簇，只能一扫而过，不能完全记下。第二天我又重去写录，联语是：

莫寻仇，莫负气，莫听教唆。到此地，费心费力费钱，就胜人，终累己

要酌理，要揆情，要度时世。做这官，不勤不情不慎，易造孽，难欺天

这副长联的上联是官劝民息讼，下联是官的自警。这是一副很动人的官箴联，而更深刻感人的，则是大堂堂口的那副，联语是：

得一官不荣，失一官勿辱，勿说一官无用，地方全靠一官

吃百姓之饭，穿百姓之衣，莫道百姓可欺，自己也是百姓

这副联语虽有欠工整处，但立意极佳，上联是既视禄位若浮云，又强调为官责任之重大；下联是警戒官员，吃穿靠百姓，不要忘掉根本。可惜这类官箴被做官的人忽视甚至忘掉了。80年代胡耀邦同志曾改过一副古联，成为含有新意的新官箴联，联语是：

心在人民，原无论大事小事

利归天下，何必争多得少得

有人评论这副联语既是耀邦同志的处世座右铭，又是他人生风范的真实写照。其实不仅如此，这还是绝好的一副官箴联，是耀邦同志对当领导者的一种劝戒，可惜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！